风城札记

无意义的工作被创造出来，因为资本家和政府不想让我们闲着，闲着就会思考，思考公平正义的大事。

风城的街巷不适合清晨散步，花花绿绿的汗衫、裤衩遮蔽朝阳，湿淋淋地下太阳雨。

在街上遇见同样取下口罩的人，就像在海滩遇见同样裸体的人，不约而同地坏笑。

与旧友重逢，如重拾旧梦。

我在废墟中寻访这座城市，只有靠店名想象曾经的盛景。西餐店里刀叉的碰撞，咖啡店里机器的轰鸣，露西咖啡中庭宽敞，或许夜半舞步翩跹。而今剩下的多是服装店，洁衣亮服的模特惊恐失神地盯视空荡的街，许是对面曾长久相望的好友再也不见。

整天在文字堆里，对语言失去信任。意义不明的话语，强词夺理的话语，篡改历史的话语。文字会被印刷、诵读、记忆，当作时间的注解，于是我不能交出我的喉咙。他们想用概括一切人的话语将我掩埋，我再微弱地一吼，也有气息将灰尘吹去。尽量晚点投降。

从地铁站到公司有两条路，从两个出口出发，路程相同。一条路经过低矮居民楼，花花绿绿的汗衫长裙荡在头顶，有滴水的闪光，中途还有一个消防站，会有消防员训练，肃穆但不严厉，不时有笑声传出；另一条则经过高层楼房和商业街，之后是医院，顶着绷带，坐着轮椅的人上上下下，寻路寻人的人脸上多是麻木和凄苦。

我把词句丢进坟场，它们被说「土」「不够高级」而被抹去面孔，送进焚尸炉，金属似的气味进入我的身体，再也无法洗去。

夜是垃圾，酒精，无赖，野猫，神魔的天地。

弗洛伊德挣扎着喊道「我不能呼吸」，如回声响在每一条街道、每一家商店，我直立被攫倒在空气，喉咙被卡，喊不出「我不能呼吸」。

宿醉，绝望，荒谬，虚伪，无语凝噎；抽象的词语成为生活，是变老的意义。